干果

杂食永不沦陷(但是会碎碎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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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瑞金】Whale Fall

这篇……😭

PENG's:

|借梗:鲸落梗|


|微博已授权@血热词冰|




52Hz鲸瑞x美人鱼金



当鲸鱼在海洋中死去,它的尸体会最终沉入几千米的深海。生物学家赋予这个过程一个名字——鲸落(Whale Fall)。一座鲸鱼的尸体可以供养着整套生命系统长达百年,这是它留给大海最後的温柔。



 


"金的喉嗓是一条失去引擎震动的无桨孤舟,而格瑞的名字是七海相连最漫长的海岸线。"


 


 


 



鱼群摆尾残留的晃流声闷灭,胶着为深海死囚的镣铐,它们群居却各为己利,最终没有一个能前往天国。一场七月的猎宴在厄尔尼诺事件中匆匆收场,被人类废弃湮没于上世纪的鱼雷在千米内轰然爆破,紧接着的热浪翻腾,一只幼鲸被卷入深海。


 


“能听见吗?”


只有族群凄厉的鲸歌由海浪递来,颤动脂层几乎将中耳骨碾裂。


 


“能看见吗?”


只有腐朽铁皮灼伤角质层的余波,温顺的鲸更进一步沉默寡言。


 


但确实有人在同他说话,一遍一遍,全无厌倦。将他从尸体遍布的精神世界里抽离:“……”


 


“喂——小家伙!醒醒!”


 


格瑞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着,尽管那并不足够长来将它环合,他由深陷的海砂里被托出,躺在表层泥屑里。等视野的重影终于凝合成清晰,他劫后余生的第一眼:那是一对美人鱼姐弟。


 


抱着他的美人鱼是长姊,一旁长相相似的胞弟怯生生地盯着,依赖性地抱着高自己一倍的金色三叉戟。


 


“太好了。”他们的目光刹那对上,长姊当时露出如释负重的表情。即便幼鲸的死活,在这残酷的海域里本与她无关,可某种坚定的处世准则仍推动她悉心询问,“尾巴还能移动吗?”


 


他困顿地摇摇头,眼里除不解且防备之外,更多的是大难不死、接踵而至的封闭与空洞。将此尽数囊括入目的长姊并没有摆出居高者的怜悯同情,而是闪过一丝痛心,仿佛这个小家伙身上的伤痕布满了她的全身。唯一能给予他的只是绝类平凡的一抹朝晖。她鼓励般轻蹭他的吻部,絮絮安抚:


 


“不要怕,我们不会伤害你的……金,先把三叉戟放下吧。”她的手腕压了下去,重蹈了刚才的动作。用温柔可靠的怀抱,接纳了幼鲸,似摇篮曲般令人安心地在他耳畔呢喃:“我叫秋,那孩子叫金——你叫什么名字?”


 


他的反映稍许迟钝,浑浊的眼带有看不真切的血丝。缓慢地呼吸后,他想着还是要作出答复,便提起气力从带有血丝的咽喉深处嘶哑出声:


 


“……格瑞。”


 


幼鲸52Hz的频率暗哑,响度几乎难以用耳朵捕捉。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陈述,别人都会将他当成哑巴,一个带着北冰洋寒流的未来庞然大物。世上没有任何海洋生物能听懂他,甚至是他的本族里也没有一个。历经灾祸、围守孤独、习惯自立的鲸鱼,以前也是,现在也是。


 


秋果不其然愣了一下,能感受到声波的微动,却听不见。


 


格瑞的眼睛再次黯淡下去,无所依傍的声音泯灭于寂然——


 


直到,那个孩子眼里流过一瞬粼粼波光。空着双手,从他姐姐背后,试探性地摆尾游近。择去稚弱的生熟,将一颗夜明珠从璀璨的胸膛里捧出。将那困着52Hz的隔音堡垒凿开墙隙,注入最为纯粹的浩然之气。


 


格瑞清楚地记得,无论时间跨过多少沙海,他都记得——清越的童音笃定,并且吐字到位:


 


“那个……你好!格瑞…是吗?”孩子涉世未深的纯净蓝眸,通透清澈如水晶,“我叫金!——你流了好多血啊……”没有起初胆怯,稚嫩的小家伙已经将幼鲸归入了好人的行列:


 


“如果可以的话,要和我们一起走吗?——”


 


“——格瑞。”


 


金能发出比所有他耳濡目染的鲸歌都曼妙的声音,只有他一个人知道。从人鱼的口中,喊出了,他的名字与最简单最深刻的邀请。


 


 


 



“金,你要乖乖呆在这儿,知道吗?”“不要!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!”“不要耍赖皮,金。未来的勇士要有自立能力。”“可是……”“更何况格瑞不还陪着你吗?”


 


金瘪着嘴,对于姐弟俩每天都要上演的这一幕,一旁的鲸鱼面色冷淡,完全不想管。每每至秋话音落,投来的求救信号时,方才勉为其难开口:“秋姐,你先去吧。”


 


至于原因,就是金听见后,都会习惯性地向秋重复到:“姐姐,格瑞刚刚说秋姐你先去吧!”


 


“好。”秋满意地点点头,提起三叉戟,“金真是个男子汉!既然你都这么说了,那我去喽。”


 


只有将日子玩出各种花样,才能把小朋友连哄带骗带去幼儿园,秋对此了如指掌。得逞般在金愣住的呆滞目光里迅速游离,速度快到再也摸不到流迹——小金毛好不容易反应过来,反身就扑到了鲸鱼的背上大闹起来:“格瑞!你刚刚怎么那么说!姐姐跑了!你赔我!”


 


“不要。我还有事。”格瑞转过身,又被金拽住了鱼鳍——“不行你赔我!”


 


折腾来折腾去,严格遵照日程表行事的格瑞实在是招架不住,为了尽早脱身只好妥协:“那你想让我怎么赔?”


 


“我想想……嗯……”反而是小人鱼陷入了思考。半晌才敲定了一个愿望,“要么你当我的骑士吧——不是过家家那种!”


 


格瑞看傻子似的眼神直接投来,肯定没当回事。而99%正经的决策没有得到立即的答复,急性子一下就摸不着对策了:“格瑞你怎么不说话了啊。实在不行……实在不行,我可以把七海之王的皇冠分一半给你!怎么样?”


 


看着金掏出鱼骨王冠,自作主张地摆出“一言为定”架势,还鼓出吃亏似的标配嘟嘴。格瑞不免要压抑对这类长不大行径的轻笑,表面还是冷着腔:


 


“随你。我可以走了吗?”


 


“不许!你根本没把七海之王的话当回事!”


 


 


 



“你在干什么呢?”格瑞鲜少有愠怒的语调。他难得陪金在七海闲逛一天,不想后者居然丝毫不给面子,从出发到结束,一直跟在他后面挤眉弄眼。


 


“我想哭。”金这么回答道,更令格瑞百思不得其解。


 


“哭?”


 


“嗯。”金有些酸涩地抬眸,“凯莉说,美人鱼极度悲伤的眼泪能变成珍珠。我想让格瑞看看珍珠……所以……”


 


“哭不出来就不要哭了。”格瑞打断了金的话。小美人鱼常常会哭,但从来没有盼来一次珍珠,因为他活在阳光里,不懂得极度悲伤的意味。他的骑士也不想让他品尝这种东西。


 


金有点气恼:“那格瑞你喜欢什么啊?” 


 


庞然大物为这个问题思索了片刻,接着他眸中纳入明晃晃的发光体。海水宁静的脉搏在他的皮肤上流淌过日光,斟酌后,他给予了答案:


 


“……太阳。”


 


“太阳?”金语气里染夹疑惑。仰起脑袋瞅着被曲折的天空,天体的热与光在海波里荡漾散逸,恰巧余一席亮斑停驻于他的鼻尖。


 


格瑞不言语地看着世界中央——他孤独的日子如此之多,零零碎碎散落,是成千上万如无月之夜的极地繁星,胜过汪洋里破碎的珍珠粒粒。好在他有一个太阳,他所喜欢的太阳。当旭日东升之际,全部的星星都会消失——珍珠也会黯然失色,悲伤也是。


 


金浅海色的眸子注视着格瑞喜欢的东西,不注心想,格瑞应该也像太阳一样温柔吧。使其窃喜的是——这只有他知道。因为只有他能听见。


 


“嗯。”格瑞和金回归的目光交汇,对着金的脸说,“是太阳。”


 


怀揣着与格瑞截然不同的观念,金略有些贪心地满足,很认真地点头应到:


 


“啊……我也喜欢!”


 


笑容如同亚特兰蒂斯湮没的遥远神迹,独一处显验。骑士守护王的故事,在他流露出阳光的眼角发芽——这是他们彼此喜爱的太阳……


 


翌日。


 


金苏醒于珍珠铺满的海床,任凭波涛带来昨夜的微凉,浅淡的月光从光滑的球体表面浮过,簇拥着礁区珊瑚的斑斓万色。他吃惊地爬起来,看着额顶沐浴阳光的大家伙,忙问:“这…哪儿来这么多珍珠?”


 


“你哭的。”格瑞总懒得多给金几个字。


 


小金毛挠着头痴痴呆呆地环顾周遭,陷入自我怀疑。很快转色!脸上忽涨红了,手一挥拍到自己的床上,极度愤怒地喊道:“格瑞你居然骗我!别一本正经胡说八道!我的眼珠都没这么大!”


 


“……”忘了。


 


 


 



这个世界,被不确定因素围剿。昨天还容光焕发精神奕奕的人,今天可能就会把全身的理想包袱扔下,撕开乐观的皮囊,在最亲密的人面前露出脆弱的样子。


 


“格瑞,你给我讲个故事吧。”小人鱼的眼眶红红的,强忍着不让自己哭。


 


“好。”他没有理由拒绝,也绝不会拒绝。


 


一双手在他面前翻着秋留下的厚厚故事集,在喊停的哪一页顿了下来。座头鲸的鸣歌是大洋最富有磁性的乐章,而格瑞的声音只有金能听见,他全部的言语、情感都由金来传达、保存。


 


故事的末了,小美人鱼没能变成泡沫,而金却变成了一个小哭包:


 


“格瑞……姐姐她会幸福吗?”


 


“当然。”


 


“那她为什么不回来找我?是因为变成人类回不来了吗?”金的眼泪一滴滑落,在触地的恍惚间,变成贝壳里的珍珠,断线了一般止不住。格瑞只有用鳍揽住他说:“她还在路上,人类的船只行的很慢。”


 


“可是……也不要三年吧。”金捂着眼睛,哭腔里,不让格瑞看那张揉得让人心疼的脸。


 


“金,你记得秋姐说过一句话吗?”


 


鼻音闷闷地从格瑞鳍下传来:“什么?”


 


“52Hz的鲸鱼没有人能听见,但他绝不会放弃大海。没有鱼群,没有同类,从七海的一端到另一端,呐喊二十五年无人应答。但大海的浩瀚他比谁都清楚——所以说,秋姐真的还在回程的路上。你相信我吗?”


 


金用手搭着格瑞的鱼鳍,将它微微抬起。露出红通通的鼻尖,摇晃着脑袋:“我不相信。格瑞你才没有二十五岁。”


 


鲸鱼有些无奈:“那你相信秋姐吗?”


 


“……嗯。”小国王自觉地点了点脑袋。


 


“那就足够了。”


 


“……”金又摇了摇头。良久,话痨缄默,没有回复。鱼鳍遮掩的黑暗中,明亮的蓝色一闪而过。在格瑞垂眸的困惑中一字一顿地吞吐道:“不对不对,还不足够……”


 


金呼吸着水中的氧,从座头鲸的倚靠内游曳而出,在背后抱住了巨大的海洋生物,亟待着补充——“格瑞有鱼群……有同类……格瑞不会孤独的,格瑞还有我。我会是格瑞永远的倾听者与传达者……我想成为你的朋友……你的……”


 


他的话说不下去了。因为格瑞缓缓止住了他:“怎么最后变成你来安慰我了?”


 


格瑞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一如既往,可心里苦笑。他不想劳烦身边的任何人,却又在无形之中与金相依为命,而他本身长久至今终难以察觉。你又该如何支付我昂贵的温柔与多余的情感债务?


 


“因为我想成为……”他猛嗅了嗅鼻涕,蹭过眼角的刺痛时又挤出一滴眼泪,但还是忙想着接上自己刚刚的话。


 


“别哭了。”鲸鱼总认为金是简单的,易懂的,所以自认为知晓金接下来所要说的每一句话。可金实际上是无限的可能构成的,格瑞也因此失去了很多珍贵的机遇,因为他的打断与孤行的性格。


 


他摆了摆尾巴往海面游去,“你不是说喜欢太阳吗?”


 


金愣住了,忽然想起了不久前的询问。


 


在波涛层层剖开的平滑起伏里,天然明镜将世界的光彩汇聚进沉沉的水底。无冕的七海之王看到,他单方面宣布的骑士向太阳游去。理他越来越远,但触手可及。


 


“……”姐姐说过,要珍惜自己拥有的东西啊。


 


他垂下脑袋又抬了起来,“……嗯!”从丑稀稀的哭巴脸里舒开往日的微笑,“抱歉啊格瑞,我忘了你不喜欢珍珠……我下次一定会记住的!永远都不会忘!真的!”


 


他会和格瑞喜欢的东西一样,日复一日东升西落于七海之滨。


 


——自那以后,金发誓自己再也不要哭了。


 


 


 



他捏着一张扇贝地图,要搞大事业般沉着气,然后在鱼声鼎沸的觅食区高傲地宣誓自己成年的讯闻,七海之王不再是小屁孩了!


 


几天前,西海岸的星月魔女告诉金,巧克力是含蓄的恋爱邀请,小国王立马动身去找,但当他将甜蜜的糖果交于自己的骑士时,只剩下一团残渣锡纸……


 


他还想送过玫瑰,但那花瓣过于不屈不挠,浸入水中不久就失去了鲜艳坚韧。最后的孤杆还比不上七海的珊瑚花……他还听信过穿婚纱就能与所爱天长地久,最后被格瑞勒令给扒了:


 


“格瑞你为什么不许我穿!凯莉说,姐姐一定是穿着婚纱才获得幸福的!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才不肯我穿的!”


 


“不是这个问题,金。”


 


“不行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脱!”


 


——结局不言而喻,七海之王陷入了人鱼青春期的美妙苦恼之中。


 


热衷于在水晶球里看热闹的星月魔女,还和金说过一个故事:丘比特会把你爱的人的名字刻在箭头上,然后蓄势一箭射向他,对方就会察觉你的心意。即使那是单箭头的魔法,只要有行动,就弥足可贵。


 


但这扇贝地图压根不是给人看的!完全找不到伊甸园在哪啊?路痴瞎碰运气也找不着。金只好落败而归,怏怏地看向自己的骑士,默默给自己打气——


 


“格瑞!看我——”


 


“?”座头鲸敏锐地捕捉到自己的名字。从海面上下潜而来,不清楚自己的国王这次又搞出什么花样。


 


金磨了磨牙,暗下决心还是要说清楚。比出手势的枪口径直指向格瑞,像个没长大的孩子,天真地扣下扳机:


 


“梆!”


 


他嘴里吐出一个大大的气泡儿,单音节在海水中裂成一把承载七色的小小的沫沫:


 


“对不起!我没有找到丘比特!但是!我相信只要我一直喜欢你就足够了!所以你也不用急着回答我!”


 


“……”格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心中所想,丘比特是射箭,金这开枪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


 


“笨蛋。”况且这种事可不是随便承诺的,是要扛起责任与付诸时间的。


 


他只得撂下惯例般的称呼撇头就走,即使那双手还死死扯着他,甩也甩不掉。


 


金把脸一贴在格瑞背上,似乎被说笨蛋也没有生气的样子,反倒笑着自言自语起来:“我啊……会是格瑞永远的倾听者与传达者……我想成为你的朋友……你的恋人,你的家人。我当初就想这么说了,可你总不愿把我的话听完!”


 


这种事,他当然是深思熟虑的!可是每每都会被格瑞忽视,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一步走错了,格瑞才会一直把他当成额外守护的对象,而不是患难与共的人。


 


金抿唇,在荒凉斑白的鲸类脊背上落下一吻。


 


这是人鱼定情的传统,生死相随。可是,他没有告诉格瑞。


 


“我一直都知道,从太阳第一次升起的时候就知道了。”感受到背后温暖的触感,格瑞平静地道来。也因为这句话,与此同时,他的小太阳彻底愣住了——这到底是反应多么迟钝的直球爱好者啊,格瑞叹了口气,扶着还没把细节与时光连接起来的七海之王缓慢前行。


 


“这不对??格瑞你知道?可我什么都还没说?不对!我刚说的。”金混乱起来,他绝没有料到格瑞会直接回答他,明明……明明应该是一声不吭直接离开啊!


 


“嗯,知道。”格瑞毫不厌倦地第二遍肯定了这个表面不要回答,心里却极度渴望的家伙。


 


“你知道还……不对……??”金的手忙脚乱猛地刹住车,触电般戛然而止,在水里扭过头,不可思议地盯着格瑞。


 


想通了吗?这个笨蛋。


 


52Hz的音频不着痕迹地“嗯。”……是太阳,金无比确定那段记忆,他那时垂下头望过去,格瑞盯着他说了那两个字,“太阳……”如果格瑞说的太阳不是那个太阳,自己岂不是……


 


呼啦——碧蓝的鱼尾在转身的一瞬激扬出迅速上浮的气泡。


 


啪!——“格瑞!你是不是喜欢我好久了!”金的脸埋在格瑞的额间,呜噜噜地说着。而鲸鱼赖以相听的中耳骨却轰隆隆地传送着信息。


 


“……”


 


“我,我收回前言。请立刻回答我的问题。”小国王请求般的语气,让他不想再错过什么了。有时候等待是漫长的,变化是潜移的,而改变是一瞬间的。他们本该是一对,却不知不觉错过了太多。应该是彼此的港湾——那就需要一个终身通行证。


 


“嗯。”格瑞感受到温暖与颤动,“很久……”


 


金被难以言表的幸福感冲昏了头脑,终于回归了正常的状态,绕着鲸鱼周身兜了个圈儿:“再说一遍!……说嘛!——诶???!就在说一遍嘛格瑞!就一遍!真的!我以七海之王的名义发誓!——格瑞你都说了,也不差这一次嘛!”


 


格瑞瞥了一眼金,附身下潜,赖皮鱼扯着他的尾部也不怕被扇飞。嘴里叽里咕噜没完没了,还专门侧耳在格瑞吻端——“说嘛!”


 


“……”格瑞与金对视,“说多了就失效了。”


 


“可我就是想听。”


 


“不谈这个了。”


 


“不行!”


 


金揪着鲸鱼……直到那魔咒般的52Hz不知何时萦绕在他耳畔——“对了。十八岁…生日快乐,金。”


 


接着这句话,他的手上一滑,从格瑞身上甩了出去。


 


如果有更多的岁月,他们要走的路,本还有很长……


 


 


 



海中央有一块礁石,但冰川的塌方与融化,潮起潮落与海陆变迁,它如今刚巧没入水底。那儿曾经是秋拍着金唱摇篮曲的地方,现在却失了价值。礁石的消失后,金就很少再碰过秋喜欢的乐器。


 


“格瑞,我想去海边礁石那里试试这只风笛。”金某天夜里,心血来潮晃醒了格瑞。对于拿着秋的所有物,他现在也不会触物伤情了。


 


但后者一睁眼就拒绝地很干脆:“我去不了。”


 


“这样啊……”金显得有些垂头丧气。


 


“……”格瑞瞥着他,“……但是你可以在我背上。”


 


对于格瑞鲜少的主动让步,金自然是欢快得很,当然只限在格瑞呲水柱前是乐呵的。“格瑞你是不是想来呲水柱,才主动愿意让我坐你背上的?!”金被激了一脸水,猛拍拍格瑞的尾巴。


 


“不是。”


 


“果然!太敷衍了!”


 


一点也不像刚交往的恋人,没有巧克力和玫瑰花,也没有白婚纱。但陪伴是长久以来从没变过的。


 


 


 


【插注:单吃糖的可以撤离了】


 


 


 



海面上荡过一只才扔没多久的塑料瓶,金沿着捕鱼队行过的航道,在海床上捡起两只破损下沉的浮漂,然后扔进海草扎的袋子里。这片的珊瑚已经死净了,连珊瑚虫的尸体都见不着一撮,更别提其他鱼类了。


 


格瑞还是跟在他左右。金抚摸苍白贝壳时,脸上闪过的惋惜心痛稍纵即逝,接着又弯下腰捡了些无关紧要的扭曲鱼钩。他和秋越来越像了……以这片汪洋里的生命为己任,兢兢业业地朝着合格的七海之王前进。格瑞曾一度不理解姐弟俩,不因年龄变化的善与志,但这同他寻找一些东西的决心是相同的。


 


“格瑞,再过一会你先回去吧。要到浅海区了,我得把袋子扔到北岸去。”望见头顶漂远的塑料瓶,束了束海草,金正色道,“放心啦,不会被人发现的。”


 


美人鱼在一些人类眼里是美丽凶残的,而一些人类在美人鱼眼里也是可恶的,只不过金将善与恶划分的非常清朗。他懂得趋利避害,他没有人性残缺里的自私自利之心,而这一切就像温暖的阳光,将格瑞幼年时被炸伤的阴影驱除殆尽,相信人分好坏,理智地接触了金的朋友们,与他们成为同伴。


 


——金已经成年了。没有姐姐庇护下的胆怯,没有动不动哭鼻子的习惯,也没有过度依赖格瑞的理由了。


 


鲸鱼的腹上被破洞渔网割开的划痕还有血迹,他不放心地看着金。


 


“没事的格瑞,我可是七海之王啊!”金晃了晃秋的三叉戟,笑面依旧。


 


但这才是格瑞担心的根源,有些时候他太过于单纯。几天前他和金巡游在七海之东时,看见过一大堆破碎锈绿的金属,那家伙不由分说就要去清理,如果不是格瑞阻拦,万一是炸弹后果不堪设想。但事后发现是船甲碎片,金还特别不在意地一笔带过,马虎大意。


 


多久前他就郑重地说过:“因为我是七海之王。”金中二的言谈从来没随年龄增长减弱,反而越来越责任化,“格瑞,这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。绝对,绝对会让七海回到姐姐那时的繁荣。”


 


但愿如此。


 


“你…小心。那我走了。”格瑞不是挽留的人。


 


“好。”金面向格瑞笑着,却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腻腻歪歪地扑过去拥抱。因为他想成为像格瑞那样的人,不是谁的累赘,成为谁并肩的依靠。


 


他们往着相反的方向,相隔越来越远……


 


 


 



格瑞曾经想过,如果弄清楚是谁诱导鲸群进入闭塞的冰川夹缝,是谁动触及了万年冻土,是谁害死了他一整个家族之后,他会不会浪迹七海,再次变成孤独的鲸探询于世界每一方土地,亦或者是甘愿追随金,相伴直至死亡。


 


“格瑞,你在想什么呢?”一双手挥动在他视野里,“你答应我今天去找凯莉,要巫女的药水一起上岸找姐姐的。”


 


缓过神,格瑞看了金好一会,才想起自己的许诺。


 


“你居然忘了!”金拍拍他,感觉后者今天心不在焉。格瑞心里有种异样的潜意识在作祟。


 


“没有,走吧。”


 


金还是换着花样游动,自顾自地笑着,渐渐领在格瑞前面……


 


直至瞬间撒下的网,海水凝结,戛然而止。


 


金抬头仰望不完全的黑影,那时他第一次见识到七海的真实——格瑞从后面拍击开厚重冰冷的海水,迅速挡在了金上方。那张密集的网直接在鲸鱼的皮肤上划开一道道小口子。血花绽开的片刻,渔网却因为格瑞庞大的躯体而无法收紧,很快错开扑向它真正的目标——大狩猎后支离破碎的沙丁鱼群。


 


“!!格瑞!——你没事吧!”


 


金甚至来不及多说几个字,格瑞警惕地盯着一年一年越来越庞大的捕鱼队,强作平静地掩盖着所有渺小的疼痛感:“没事。”


 


金相对于格瑞而言,瘦弱的双臂伏在格瑞鱼鳍边。他从来不在大狩猎期间进入七海中央;小时候秋不允许,大了格瑞也不允许,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:人鱼族的皇宫在这里败落,座头鲸的族群在向北不远终结。


 


“鱼群……”


 


金指着被越压越密集的银灰色鳞片鱼,向格瑞透出无所适从的眼神。


 


“他们在干什么?为什么……”不仅仅是向海里抛掷的亵渎,还有真正猎杀的毫不留情,“他们不该把网编得那么密……这不可以……那是今年两群沙丁鱼之一,大狩猎已经结束了啊……”


 


“他们不遵守大狩猎的规则。”


 


格瑞挡住了金,他已经能感受到那双纤长的臂膀微微挤压的用力。


 


“可是鱼群——!”


 


“你做不到,金。秋姐也是。”格瑞的声线完全低压下来,他绝对不会让金冲出去的。那是他对秋的承诺,对他家人的承诺与守护。


 


但当他情急之下说完,就直接说不出话了——他刚刚……格瑞转身望向金,美人鱼的手从他的伤口处垂下,被血微染的色泽蒙在他们之间。


 


“……格瑞…你说什么?”金看向他,目光直接洞穿了心脏,“姐姐…不是和凯莉要了药水吗?”


 


 


 



当夜金就消失了,即使格瑞一直看着他,他也一声不吭就钻了座头鲸的视觉盲点,追赶向那个该死的方向。


 


七海,鱼群,姐姐……


 


那种精神撞击,坠落了达摩克利斯之剑,将朗基努斯之枪钉入耶和华的身躯。他不过是片面活在光里,活在爱里,活在上帝谱写的童话中。他在少年时接收到的善意谎言成了心中恶魔的牢笼,现在这把对应的钥匙正在扭转。


 


……金色的三叉戟从甲板上掉入海中。


 


金被摔在甲板上时,船上的人类嘈杂蜂拥,用夜晚勘察鱼群的强光灯对着他紧闭的双眼,一览无余,他在刺伤人的惨白里无处遁逃。头被粗鲁地扭过来,迎着光线,男人用枪管挑开他湿透的金发,然后惊呼:“真的是条人鱼。”


 


甲板沸腾了,那是令金惊恐的笑声,一波波淹没了他单薄的呼唤,他干涸的喉管里是一遍又一遍的“放了鱼吧……”“海里已经没有足够的鱼籽了……”“不要……”“拜托你们……我和你们走行吗……”“放了他们……”回应他的,只有一声声碰杯。


 


格瑞看见了三叉戟反射而来的光芒——沉入水底。


 


接着,他做了自己一生中最无退路的决定,袭船。


 


应该说他早就料到,人类贪婪地带上了捕鲸炮。所以当那声炮响响彻云霄之时,金属贯穿了他的躯壳,他却在对着金笑。血腥的气息从船底扑面而来,他转身躲开了,没有让金再看到他——伤痕累累的样子。


 


“不要……”


 


甲板上在尖叫着乱作一团,水从仓底抄上,救生船被推翻进了汪洋——可笑之极,群居着各为己利,他很安心,因为坏人都去不了天国。船在侧翻,失去了一切的老船长孤身扛着捕鲸枪,红了眼要同归于尽。


 


“不要……”


 


他想再看金最后一眼,但他做不到。格瑞感谢自己能遇见金,在他失去一切的时候,金能用干净的声线道出他的名字。他们一起长大,是朋友,恋人,家人。当一方要离开时,生命总会发现自身的自我认知不过是冰山一角。他的承诺还没有兑现,他的国王还没有加冕——


 


“不要……!!!”


 


一双被鳞片布满的手从老船长的胸膛里捅了出来,鲜血溅入猩红妖冶的眸里,脆弱不堪的人被撕扯开来,甩在发疯的人群中央。尖锐的鲸枪被他一把拎起,横扫而过之处,血从半只淹没的船身倾泻而下。混杂着鲸的气息,金色的发在惨淡的月光下是可怖的苍白,他跃入混沌。


 


可他找不到格瑞了。


 


冰冷的海水一次次涌入他的肺叶和气管,依赖大洋的呼吸系统被侵蚀的锈迹斑斑,腥咸的液体令他窒息,他奋力摆动鱼尾破出水面,挣脱开来的瞬间,他剧烈地咳嗽呛水,仿佛身体之中全是刀刃枪械下飞剑的血,还有那根本不存在,却一遍遍折磨他、独属于他的52Hz。感官与能量汇聚在这个抒发口,瞬间溃散成泥,哭喊无法用语言组织,只有呜咽在喉管深处翻滚沸腾。


 


指尖划过浪尖,松垮地覆上双眼。他无比清晰地,在模糊的有限视野里,看到惨白的珍珠坠落,砸开水面……


 


金的喉嗓是一条失去引擎震动的无桨孤舟,而格瑞的名字是七海相连最漫长的海岸线。


 


 


 



凯莉告诉金,在她的水晶球里能看到格瑞的影子。


 


金只是笑笑,手里拿着两份幻化双腿的药剂,一字一句地说着:“姐姐会和种玫瑰的巧克力店主结婚,穿上最美的婚纱。而我……只是暂时失去了听见52Hz的魔法。”


 


他把白纱中鳞片布满的手缩了缩,裹得更紧些,笑着问星月魔女:“凯莉你有恢复魔法的药剂吗?”然后,他把挎包放在石桌上,里面的珍珠滚落出来却也没人捡:“我拿这些跟你换。”


 


“有的。”凯莉望向水晶球,魔女选择了再一次的欺骗。


 


金拿悲伤同她换了最后一个童话故事。


 


 


 



他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,把腐朽在海中的污染物清理干净,刺破几个预设的渔网,去礁区找紫堂唠唠嗑,定点问问凯莉药剂什么时候做好。在每一天的日出,去看看太阳。


 


然后回到七海中央,来到荒芜的人鱼城堡边,走进他自己的宫殿。


 


将璀璨的金皇冠扔在一旁,带起他仅有一半的鱼骨王冠。他居住的琼楼是雪白的鲸骨,他不再想海宫的虚无。


 


“你本该有一座华美的宫殿,我却只能给你一具庞大的尸骸。”


 


 


 


 


END


题外话:复健失败的产物……写出来和想的完全不一样,写不出那种感觉。原本想写金怎么从被姐姐保护略显怯懦的孩子,变成勇敢开朗的天使,然后担起责任,成为永远不会被痛苦打倒的人。总之他们是彼此的天使就对了,至于我……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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